当处出生随意,急流水上不流

【楚萧/华武】有所求

有所求

凡人深陷红尘俗世,一羡钱财富贵,二羡长生不老,少有能免俗的。尤其是金碧辉煌的武当山愈发的香火鼎盛人潮如涌之后,香客里总有那么几个心思小的,一面烧香叩拜,一面嘴里念念叨叨地盯着高台之上几乎算得上虚渺的萧疏寒,话吐出来隔着好几里远泛酸水,只愿能让自己有求必应

“求诸神保佑善待,能让我有萧掌门一半的本事和长生就行。”

山中无日月,谁也不敢猜测大道已成的萧疏寒到底年岁几何,年纪大的老人家带着儿孙上山求个平安,远远望见见了萧疏寒都压低一些声音,话语间带着莫大的尊崇。仿佛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和他们儿孙辈差不多的仙尊与管着人间吃喝大事的灶王爷一样厉害,絮絮叨叨悄悄给孩子们编故事:说不定萧疏寒早就年逾万岁早就位列仙班,说不定整个武当山都是他幻化出来的一个仙境,说不定下次再来这里就如武陵桃源一般无迹可寻了。

毕竟……

“那可是真仙人啊……”

长生,得道,羽化而登仙。

萧疏寒默然不语地听着那些细碎的声音,脸上无喜无悲,仿佛那些泛酸的、尊崇的、艳羡的话是武当金顶上一道不怎么有存在感的清冽山风,擦着他的发梢吹过去,连衣袍都没有撼动半分。他的目光凝在台阶下面叩头的一对夫妻身上,粗布麻衫的小户人家,两个人叩拜的神情虔诚平和,似有所求,却又似不在意能否“有求必应”。

萧疏寒有些熟悉这对夫妻的那个表情。

第一次看见这个神情是在楚遗风脸上,那个人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眼中是云山雾罩的温柔。萧疏寒幼时是个富家子弟,上了武当山就成了关门弟子,再后来是不世出的人中龙凤,再后来是大道修成的“仙人”。仙人便在别人眼中大约是无情无爱,无悲无喜,居云端之上,受人敬仰叩拜,还以“有求必应”。没人去思考萧疏寒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还是个凡人,也没人去想他做不做得到有求必应,只是一味的拜着求着,求不到便怨着气着。所以萧疏寒变记住了只在楚遗风脸上见过的这种所求不必应的神情。

“我也是有想要你回应的事,只是你还不懂而已。”

楚遗风这样说着,在某次搜刮完萧疏寒肺里所有空气之后,还没有得道——至少没有后来那么得道的萧疏寒气喘吁吁地迷茫着,看着楚遗风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的样子,囫囵吞的把满腹迷茫自己消化掉。

许多年前的事,如今突兀的旧事重忆,让萧疏寒感觉到了一点所谓的缘分。他让萧居棠去请那对夫妻过来,虽然旁人看不出来,但萧疏寒自己是知道的——他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突发奇想,想知道这夫妻二人求些什么。待人缓缓上前,萧疏寒斟酌了又斟酌才开了口

“唐突二位,只是二位与我颇有缘分,可有什么心愿……”

一番话还未说完,夫妻二人携手向萧疏寒鞠了一躬,妇人看了看自己的丈夫脸上露出了点羞涩的笑意。也许是数年的田间地头的劳作让妇人脸上不免攀上一些纹路,只是这个笑意却衬的妇人温婉多情起来,沾染上了一点让萧疏寒恍惚的人世间的味道

“能和掌门说句话我夫妻二人已是感激万分了,我们小夫妻自力更生日子过得算是不错,近些年上苍保佑风调雨顺家里能年年有余,这才赶来拜谢仙人,不敢再有什么贪求了。”

田间汉约莫是不会说话,小妇人和萧疏寒交谈时,汉子只是挠着后脑勺看着妻子憨笑称是,萧疏寒安静地听妇人说完话略微颔首,唇角似有若无地露出一点笑意,看得旁边的萧居棠吃了一惊

“贵在知足,必有后福。”

萧疏寒隐约摸到了楚遗风那个表情的含义,却又不得甚解。好在这件事只算是金顶上一件很小的插曲,而云海大观即将来临意味着萧疏寒也要开始闭关了,萧居棠陪着萧疏寒收拾好,没忍住抓住师父的手把脸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萧疏寒虽然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所有的弟子都知道,世上再没有比这个一派之长更温柔的人。

萧疏寒蹲下身来,揉了揉萧居棠的脑袋,下了“逐徒令”

“回去吧。”

萧居棠是个爱玩的孩子,一年之中有数月不在门派里好好待着,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就会跑出去,记在小册子上,等萧疏寒出关再悄悄去挤萧疏寒的床,自己活得就像个话本子。从后山回来,萧居棠就跑去了金陵,任是邱居新都没抓住他的小辫子按住他,然后十分不情愿地被大师兄以“常去金陵”为由遣去看孩子。

没几日,邱居新就回来了,只带回来小棠的本子,说是跟丢了找不见人只有这个。郑居和看了看他手背上的抓痕没点破他,只是笑了笑让他去休息,同时翻开了那个小棠写故事的本子,摸着下巴盯着里面“雅阁”下面的字,轻轻念诵出来

“十月初七,游历金陵,途遇雅阁,男作女相,奇之……”

“雅阁,莫不是那年…罢了,也没处问师父,小棠真是……”

 

其实说来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以来竟没人发现,萧疏寒闭关的日子远比他的徒弟们想象的要短得多,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偷溜出去云游四方。萧疏寒隐约觉得郑居和可能早就知道他会在闭关时会偷溜出去云游,虽然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哪来,但是自己每次出关的时候,郑居和的问候从来都是听起来别有深意的一句

“师父回来了。”

不过既然郑居和什么都没说,萧疏寒也并不准备跟徒弟们报备自己的去向。

人生如朝露,倏忽过白驹。

萧疏寒也不过是区区凡人,于他而言“萧掌门”这个身份能躲开,一时也是好的。下山云游,不为修行也不为赏景,只是时节尚好,想念故人而已。

下了山便任性而为的萧疏寒在自己云游的目的地中加入了那对夫妇提过的小村子,然而等待他到来的只是满眼狼藉,村子像是被山匪之类的祸害洗劫了,到处断壁残垣十分狼狈。萧疏寒这么多年没有怎么动过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只是不待他再仔细查探,慢慢接近的人声还是让他屏息闪躲到了树上,凝神瞩目着来者何人。

来的人是群差役,应该是来勘察,其实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这里位处金陵边界,原本就是个不怎么被重视的“灯下黑”地界,再加上连个百户都没有的小聚落村,哪个当任的官员都不想因为这么个地方去招惹敢在金陵边界上屠村的亡命徒。可是毕竟靠近金陵,不管又不是个事,这才派了这队一看就是草包的差役来看看。

萧疏寒在树上暗自思忖着,眼瞧着这队草包绕着村子走马观花的瞧了一圈,念叨着真可怜啊真可怜就拍拍屁股走了,跑得比什么都快。萧疏寒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望着衙役离去的方向,剑气散了一片。那对夫妇于他算是难得的缘分,想到那夫妻俩,萧疏寒忍不住往村子里望了一眼,眼前浮现了曾经躺在月光里醉倒红尘落拓潇洒的那个人

“知己在侧,浮一大白,当醉当醉,疏寒你别太清醒了,累不累。”

萧疏寒被这不三不四的话蛊惑,从楚遗风手里接过了红尘万丈,即便只是一口,也让他醉了这些年,可就是就着他从楚遗风唇边偷来的这点春风良宵,却通晓了些红尘有了点眷恋。

等楚遗风一去经年,半懂不懂的萧疏寒便只剩下修成大道这一个信念,等修成了却又不知道应该把那些应该扔下的七情六欲还给谁,就索性丢了红尘只剩下了支撑他逃离“萧掌门”的那点对旧事故人的怀念,给自己把懂了的那点情爱匀给了每一个善男信女,或许就是信徒口中那没边的“大爱无疆”。然而天上的神仙似乎忙了些,没关切到这对贫贱的小夫妻,连带着萧疏寒那句“必有后福”都成了恶毒的诅咒,勾起了萧疏寒的满心愧疚。

为了这点愧疚,萧疏寒决定去拜访两位红尘故人,为小夫妻讨个公道。虽然这不像是萧大掌门做的事,但毕竟早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楚遗风大侠就已经把看似不食人间烟火无悲无喜的萧大掌门给“教坏”了。

话不如往回说几个轮回——

数十年前萧疏寒与楚遗风两人在黑店结识,一见如故的两个人在房顶喝了一夜的酒,初尝宿醉滋味的萧疏寒第二天才知道这处原来是家黑店。楚遗风收拾了店里的黑伙计还把店里的黑钱席卷一空,等萧疏寒问他时,楚遗风却不甚在意的笑道

“我替天行道是因为我看不惯,我拿钱是因为我需要,你也可以反过来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过往住下的人的灾祸也算是我给报了仇,这钱我便也是拿的心安理得。”

到底与江湖人交往不深,楚遗风的嘴皮子又是惯会耍的,一番话弯弯绕绕下来,原本想让他把钱交给当地官差的萧疏寒,竟然开始觉得楚遗风有道理。无奈摇着头把楚遗风这番“歪理”甩出脑海,萧疏寒更觉得看不透他,昨晚醉倒之前楚遗风也是教了他好一番“江湖道理”,像什么“有来有往”“两肋插刀”“以直报怨”,他基本全都没懂,只听懂了楚遗风是个生冷不忌、风流不羁的浪荡子,却未曾想这位仁兄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反观少男怀春了一整夜的楚遗风,白日里便想多缠一会儿,早就打探好了萧疏寒也要往金陵去,打定主意赖到底,便笑眯眯地走过去拉着萧疏寒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一面走还一面振振有词

“疏寒莫要这么迂腐,我这是替天行道,至于白住店白喝酒,谁知道这是他们劫的哪个可怜人的道,便是当做我为那人报仇的报答吧。”

强词夺理,胡说八道。

萧疏寒既没意识到让楚遗风占了便宜,又没找到什么委婉的说法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仅任由楚遗风把自己拖出了门,直到两人站在萧疏寒的马前时,迎着楚遗风无辜的眼神,萧疏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楚遗风眼神里的深意

“……楚兄没有马吗?”
“啊哈哈哈,没有,所以劳烦疏寒的千里良驹带我一程,可怜可怜吧。“

前面说话还算正常,可怜可怜吧那几个字便七拐八扭地奔着乞儿们讨饭吃的调子去了,萧疏寒又无奈又好笑,也没说愿不愿意,只是翻身上马,顿了好一会儿才迎着楚遗风惺惺作态的可怜眼神干咳了一声

“你还不上来,那我便走了。”

笑话,占便宜没够,还等着教这谪仙似得小道长什么是七情六欲呢,楚遗风能让他一个人走了吗?

没过多久金陵郊野的官道上,两名风华正茂的大侠共乘一骑的奇景就上演了。稍微往后靠一点就能歪进楚遗风怀里的萧疏寒倒没什么感觉,就是楚遗风一路上都对着萧疏寒雪白的脖颈使劲,这会儿某些不可说的地方正颠簸的难受,恨不得臀下宝驹插上翅膀飞进金陵城。

索幸宝驹就是宝驹,没多久就到了金陵,萧疏寒选了一处不算奢华但是看着清雅干净的住所下了马,楚遗风才遗憾又庆幸的脱离了苦海。囊中羞涩的楚遗风人可不羞涩,厚着脸皮蹭进了萧疏寒的屋子里,萧疏寒无奈又好笑,但是向来性格温和的萧疏寒也没有多言,默许了楚遗风的鸠占鹊巢。

安顿了住所楚遗风就硬拉着萧疏寒出了门,美名其曰带萧疏寒领略一下人间冷暖,结果连装一下都没有,直接把人拐进了秦楼楚馆。萧疏寒看着进花楼跟进自己家没什么区别的楚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进去坐下。不过楚遗风虽然风流但是不下流,进的地方虽然也是莺歌燕舞的地方,不过似乎小姑娘们多数卖艺不卖身,唱曲跳舞的居多,约莫店如其名,是个文人骚客聚集的“雅阁”。萧疏寒正悄悄打量着,耳边突兀一热,他还没来的及躲躲,楚遗风就揽着他的肩膀对着耳朵吹起风来,压得低低的声音带了些不能言喻的萧疏寒说不出来的滋味,让萧疏寒捏住了拳头,努力平心静气地听楚遗风要说什么

“疏寒,你知道月前挺出名的那个‘红衣女魔头’吗?“

萧疏寒怔了一怔看着楚遗风,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要回答他这个问题。不过也不等萧疏寒回答,楚遗风便悠哉悠哉地讲起了故事。

说起这个“红衣女魔头”,前些日子也算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话得拐到著名的“威风镖局”的洛镖头身上说了。

洛镖头此人武功不凡,威武雄壮,八尺男儿还是正娶妻的好时候,各家说亲的踏破门槛。不过洛镖头也是个人物,一擀面杖把七嘴八舌的“假月老”们都轰出了门,只说缘分天成大丈夫不愁娶亲。果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月前走镖回来,洛镖头就带回来了个大美人,据说是从麻匪手里救下来的大家闺秀,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么个生得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堵马前面哭着喊着要侍奉终身,是个男的都得动动心,洛镖头可算是不免俗了一回,带上美人回家成亲。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流水长街宴摆了三天,歌舞曲乐昼夜不息,看得出也是极尽心意了。

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得占其一,几乎全镇的人都围到了洛镖头的家门院前看这个迷得洛镖头掏尽老婆本的新娘子。新娘子一到,虽然遮着脸看不甚清楚,不过光看这莲步款款身姿绰约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人

“……就是稍微高了点。”

离得近的人免不得窃窃私语几句,长得矮的都心虚的往后钻了钻。新娘子的个头真的是不低,平底红缎鸳鸯绣花鞋都比别的姑娘大三指。洛镖头豹眼一瞪,说闲话的立即噤了声,新娘子置若罔闻,一步步走到堂前被洛镖头赶忙搀住,生怕她看不见跌了跤。先前看着高的新娘子往洛镖头跟前一站,顿时纤细娇小了不少,尤其是那双递到洛镖头手里的柔荑,白的晃了不少小青年的眼。

“所以说哪怪人家姑娘高,谁让你们这群说闲话的矮了,都长成洛镖头这个头,看你们还说不说闲话。”几个大嫂捏住自家男人的耳朵低声一顿训话,场面顿时又喜庆闹腾了起来。

良辰吉时一到,欢欢喜喜拜天地,热热闹闹进洞房。

被镖局的猴孩子们闹腾了一天的洛镖头晃晃悠悠地进了卧房,看着床边坐着的新娘子一阵嘿嘿傻笑,一步三拐地近了身,没等新娘子扶一把就把人家给按床上了。顾不得新娘子羞涩还是害怕,顺着裙子就往里摸,一边摸一边还自豪的嘀咕

“夫人啊,你看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看你人美又温柔,腿细肤白那活儿也大……等会儿!你是个男的?”

洛镖头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看着身子底下红云未消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感觉心口一闷,血气倒转一口血喷在了鸳鸯枕头上,接着就倒地不省人事了。大姑娘……不对,过了门得叫洛夫人,洛夫人一声尖叫把院子里等着听墙角的人都给招了进来,场面登时一片混乱——洛镖头脸朝下倒在床上人事不省;洛夫人脸上身上都是洛镖头喷得那口血看着就像个女鬼;冲进来的人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名士,进来一看也当场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人大吼一句“女魔头,哪里走!“。原本没想跑的洛夫人一看眼前什么刀枪棍棒全冲着脸来了,霎时顾不得解释翻窗便逃,期间挨了几掌几剑不好说,但是似乎还是保住命,找地方藏匿了起来。

江湖传言一向说风就是雨,也不知道谁兴起来的恶习,瞎编故事就算了还得给人起个别号,说那洛夫人逃走的时候满身满脸的红,这“红衣女魔头”的称呼就叫了起来。传言越传越过分,说这洛夫人是“采阳补阴”的邪教的也有,说“她”是什么魔教派来搅乱江湖危害武林的也有,甚至还有说“她”抓男子去给邪物补身子的都有。

“那楚兄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呢。”

“洛镖头与我有些恩惠,他醒来之后就把我叫去了,把事情跟我说了,让我救救他夫人。”

萧疏寒愣了一下,楚遗风就瞧着萧疏寒呆住的模样笑,也没吱声,好半天萧疏寒才反应过来,顿了顿仿佛才捋清楚怎么开口

“你是说,那个洛镖头,还……”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不瞒你说,我知道他是男人的时候是气的不行,可醒来之后想想,他只说要拿命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说要给我当牛做马侍奉。我看他长得好看,虽然穿着男装 以为他是行走在外不便暴露女儿身。是我说我要娶他,就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那时候坦陈他是个男子,但不管怎么样人是我要娶的,他没坑我没害我是我自己气量小吐了口血,也不能让他背这么大的罪名。就算是我们俩之间还有账要算,有气要出,那也是我俩的事。”

“既然如此,那你刚刚为什么起了杀意。“

这下愣住的变成了楚遗风,他抬眼和萧疏寒对视半晌,末了忽然笑起来,扶着额头扣住了萧疏寒的手腕,萧疏寒满脸的不明所以,楚遗风手上的剑茧蹭着他的腕节,声音有些愉悦的笑意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算了不问了,不重要。你没看错,我是起了杀心,原因是我发现这里面确实另有玄机,疏寒你看着周围的女人,看出什么来没有。”

萧疏寒闻言环顾一圈,这家“雅阁”里到处青罗珠帘悬挂着,客人与客人之间互闻不可见,美人如花隔云端,若是不指名哪个姑娘过来,基本只能看个云山雾罩。萧疏寒看了半天也没觉得什么,只好转头冲楚遗风摇了摇头,楚遗风这会儿正摆弄着萧疏寒的手自玩得开心,见他摇头也没卖关子

“果然是个木头桩子,你不觉得这里的姑娘们,比寻常女子身形略宽略高些吗?”

萧疏寒哪里常见女子去,自然是不怎么了解寻常女子身量几何。楚遗风招了招手,便有个小厮掀了帘子进来询问何事,楚遗风握着萧疏寒的手眉梢一挑,看样子就像是个惯混这种不正经地方的

“来你这儿还有什么事,叫两个会唱曲弹琴的,今天头一次来,别弄那种扭腰撅屁股的。”

小厮哎了一声下去了,没过多会儿就进来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笑意款款的施礼,要回礼的萧疏寒被楚遗风拉住,看他摆弄着酒杯笑的不三不四的样子,只好面无表情地坐着看他玩什么花样

“二位,不是姑娘吧。”

两个女子相视掩唇一笑遮住大半表情,其中一个缓缓开口,声音不似姑娘家清越婉转却也温和动人,但是说出来的话让萧疏寒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公子这话问的奇怪,这地方既然进来了就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再说公子带这么俊的小公子来这,问这种问题怕不是假正经吧。”

萧疏寒诧异的目光被楚遗风选择性忽略,只是挠了挠他的手心继续和这两个假姑娘周旋

“没有的事,两位美人看我像是经常逛这种地方的人吗,今天带着他误打误撞闯进来了,哎别说你们还真的是像极了姑娘家。”

这回换了另一个假姑娘开口,声音就比刚刚那个更低沉一些

“怪不得,不过公子看着新鲜,我们可不新鲜。天下之大,谁知道这人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说实在的,有喜欢女人的,也有像公子这样就是喜欢男人的,可偏偏还有一种人,他就喜欢看男人扮成女人的,公子是不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种人有意思,不过也是因为你们好看罢了。“

楚遗风就是嘴巧,几句话哄得两个假姑娘放松下来,楚遗风招呼着两个人坐下,萧疏寒就听着也不吱声,手试探着抽出楚遗风的手心未果,只好就这么握着。

“公子抬举了,我们这些人不算好看的,男人筋骨,就算是掰软了抹白了也看着四不像。公子要是想看像的得去找白娘讨她那心肝宝贝,从小按着女孩子养出来箍出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

萧疏寒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遗风,而楚遗风面上笑意不减,眼中却沉沉的压上了一层阴霾

“哦?还有这事?来说说让我也新鲜新鲜。”

“公子愿意听我们就跟你讲讲当逗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常来我们这儿的客人都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白娘买回来的,十几岁的长得好的,带回来调教,没长开之前就要在阁里服侍,若是以后长得雄壮高大了就丢了或者卖了。白娘养大的那孩子叫锦绣,从小就长得极好,刚一出来就被富商重金包了时辰,锦绣让那富商折腾了个透,除了没占了身子罢了。那天晚上锦绣便哭到高烧不退,差点没缓过来,再出来的时候,旁的客人一逗他问他是男是女他便浑身发抖,只是在这种地方公子也能猜到,有人来这找乐子,就喜欢看我们怕他畏他,几乎三天两头锦绣便被扒了衣服裤子晾在大堂里被逼着说自己是个女子,看的我们都老大不忍。“

“白娘也不管吗?”

“白娘?白娘养他不就是为了这个嘛,给客人当个玩意儿,客人怎么开心便怎么玩,只要愿意花银子,白娘的嘴当然是只说好听的。”

“竟还有人花钱看这个吗?”

萧疏寒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两个假姑娘掩唇笑的更甚,楚遗风轻咳了一声才略略止住继续道

“怎么没有,小公子清风霁月,可不是谁都跟您似得。锦绣从小便不识男女,学的是怎么伺候男人,怎么把自己打扮好了让男人把玩。可等他知道原来他也是个男的,跟玩弄他的人没什么区别,小公子觉得他是个什么心思。那些人玩得就是他这个心思,一边让他晓得他是个男的,一边又逼着他做些好好地姑娘家都不会做的事。”

萧疏寒刚想开口说什么,另一个假姑娘又轻轻续了一句

“他连我们都不如,我们还从小便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假扮女子求个生路而已。他在白娘手里,怕才刚刚晓得自己是个人吧。”

“这也算是我们这儿的一景,白娘得了甜头便开始逼着长得我们阁里年岁大了但是长得不错的老人去跟其他楼里买回来的不要的妓子交媾,现如今后院里有几个大着肚子的,有两三个已经生出来的,以后怕都是要和锦绣一样了。”

“让你们说的我都动了心思,不知这心肝宝贝如何才能见着?”

“最近怕是见不着了,锦绣前些月怕是受不了跑了,白娘正抓人呢,也不知道找没找回来。”

时间对上了,事实也马上就要拨云见日,但是萧疏寒心里半点也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加的沉重。他虽然已经脱离凡俗已久,但少年心性,听到这样龌蹉的事情依旧做不到心静如水。

萧疏寒手里的白玉杯子被捏出一道裂纹,被楚遗风拿到了一边,两个假姑娘坐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轻飘温软,仿佛说的话就是跟客人谈笑的风月事,说过去就过去了。楚遗风低声劝了他一句说带他回客栈,萧疏寒想了想打赏了一些银钱,两个假姑娘款款谢过挪动莲步走了,隔间只留了他和楚遗风两个人,半晌无人言语。

最终还是楚遗风打破了沉默,话音里带着无奈地和似有若无地妥协

“是我不好,你心下无尘,不该让你知道这些脏东西。”

“……知道一些也好。”

“锦绣从小便养在这种地方,又是做女子养大,估摸着逃不远。你也听他们说了,锦绣是这儿的摇钱树,那个白娘的小孩还没养大,青黄不接必然不会放过锦绣,我猜着锦绣很有可能是被抓了回来,晚些时候再来吧。”

楚遗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萧疏寒能听得见。这地方又没有枪,四面八方的耳朵都听着实在不是商量什么计划的好地方。萧疏寒略一思忖便点了头,和楚遗风一起离开了这地方。

入夜——

蹲在房顶上的楚遗风扭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站着的萧疏寒,无奈的叹了口气,扯了扯萧疏寒衣角,萧疏寒便不明所以的弯腰询问,结果被楚遗风一把搂住脖子腰身拉倒在怀里

“你干什么呢,咱俩这是做贼来了,你穿一身白我就不说什么了,还站着,嫌自己不够明显是不是。”

楚遗风刻意压低的声音很有磁性,几乎是堵着萧疏寒的耳朵在喷气,勾起了萧疏寒耳后的一片浅红。萧疏寒有些别扭的转开头,示意楚遗风自己知道了让他放手。此情此景不太适合搞道长,楚遗风十分配合地松了手,几乎伏在房顶上盯着院里的动静。

萧疏寒和楚遗风摸过来并不容易,这处院子虽然也在“雅阁”的地盘上,但是孤寂偏僻且周围被树丛遮掩,甚至连通路都没有,要穿过来如果没有轻功便要经过一个里面放养诸多恶犬的树林。里面的人逃不出,外面的人进不去,几乎就是个修缮稍好些的牢房。能发现还是萧疏寒仗着内力高轻功好,在半空逡巡半天才发觉此处偶有婴儿啼哭之声觉察有异才找到,可谓是煞费苦心。

“虽然地方找到了,但还是要确定洛夫人在哪一厢……”

“应该是那儿。”

楚遗风扭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但是耳根泛红的萧疏寒,轻轻坏笑了两声惹得萧疏寒瞪了他一眼才交代萧疏寒给他望风,自己悄无声息地从房顶落了地,奔着萧疏寒指的房间贴墙根溜了过去。隔着窗纱看不真切,只听着里面时不时有镣铐碰撞的声音和微弱的呻吟声。楚遗风一时有些犹豫,朋友妻不可欺,万一里面是什么不该他看的情景,该怎么跟洛镖头交代呢。

不过楚遗风也就想了片刻便从门缝里看了进去,屋里情形是挺骇人: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不少,还有泛着光的刀子和两指粗的带刺荆条,再往里便看不清了,绣着春宫的屏风挡在床前,其他地方也没有人,楚遗风便料定锦绣在屏风后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楚遗风试探了一下门,结果就是虚掩着,连个阻挡都没有。大概是人拷在床上不怕跑,楚遗风屏息凝神不敢吐纳,生怕再有点什么“迷魂香”“春情散”之类的玩意儿,要是后者还好,外面还有萧疏寒,前者就要出问题咯。

楚遗风俯身弓腰摸到了床边,咬了咬牙才敢抬头看床上,幸好锦绣还是穿着衣服的,就是面色苍白呼吸浅薄,几乎没了生气。身上大红的嫁衣估计还是从大婚那天穿到现在的,上面满是污垢和暗色的血渍。楚遗风顿了顿,从怀里摸了个凝血聚神的丹药塞进洛夫人嘴里。锦绣似乎还有意识,自己吞了下去,没多久悠悠转醒,一双水目恍惚了许久才聚了神,看见楚遗风张了张嘴,艰难吐出了两个字

“……救我。”

楚遗风乐了一下,试探着拽了拽锦绣手上的链子才说道

“你不怕我是来杀你这邪魔外道的?”

锦绣一点点回了些精神,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下

“不管你是来杀我……还是放我……都是救我。”

“你倒是想得开。”

“…不男不女的人,不知道是谁劳动公子大驾。”

“洛镖头。”

三个字甫一出现,锦绣眼里便聚起了一层水雾,眼睫轻轻一眨就落了泪。楚遗风平素也称得上风流,哪见得惯美人落泪,赶紧放轻了声音,捏着不知道哪来的铁丝撬开了锁在床头的镣铐

“你哭什么,他好歹与你拜了天地已成夫妻,便是知道你男儿身不愿要你,也要他自己说,然后休了你。”

“我…我从小便是白娘养大的,吃喝教习皆按女子来养,幼时与丫头姑姑们一同沐浴也曾问过为何身子不同,白娘便说我这是病,多长了些东西,大了找个好大夫给我切去便与她们一样了。头年我才出坊到阁里来伺候,让人轻贱戏弄了才知道了男女之别,可是十余年都是这般长大我里里外外早就是女子,用着胭脂水粉,学的是侍奉床帏,挨过冬里开春便挨不过去了。想法子逃了便遇上了洛镖头,他是真的好,于我有救命之恩却从来以礼相待,我编个瞎话骗他哄他他也信,说要为奴为婢伺候他他便要娶我。我迷了心着了魔,想着万一他也是个和我一样不知男女的人呢,万一呢?也不想想哪有个万一,世间除我这让人当玩意养大的东西之外,谁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呢?”

楚遗风听锦绣嘤嘤絮絮哭着念叨着也不做声,给他又除了脚铐,上前扶住他的臂弯托起来,沉吟半晌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

“如今你也知道你是个什么了,知道羞耻,懂得情爱,心里有个念想,也就不是玩意是人了。”

锦绣瞧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借着楚遗风的力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血顺着胳膊腿滴滴哒哒的淌着也不出声,楚遗风瞧了他一眼,锦绣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门外面,仿佛跨出这道门便就是个干干净净的人一般。

“是他吗?”

刚出门楚遗风便觉得肩上轻了些,萧疏寒从另一边也架住了锦绣。锦绣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下不由自主往回缩了缩,像是怕弄脏了萧疏寒的外衣。但萧疏寒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看向了楚遗风,两人一个对视便要运气轻功把人带走,结果院门忽然一声巨响,院外的恶犬此起彼伏的狂吠起来,院子里涌入了一群举着火把灯笼的人,照亮了一个妖娆的身形

“二位公子,我们家锦绣今儿不接客,怎么还摸到了闺房来呢,怕是不好吧。”

萧疏寒和楚遗风同时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起来,上下牙打着颤挤出来了三个字

“是……白娘……”

好么,夜路走多了——见鬼。

“白娘说笑了,我们这不是为了一睹芳容着了魔,趁夜赏美看不清,准备找个亮堂的地方继续看么。”

楚遗风语气带笑意,剑却已经按在了手里,萧疏寒帮着楚遗风把锦绣扶到了廊下,安静地扶着洛夫人看楚遗风和白娘周旋。

“我们这儿可没这规矩,我白娘是买卖人,也不想得罪客人,二位把锦绣放下我便作无事发生,否则休怪白娘照顾不周了“

白娘冷笑了一声,几个壮汉牵着几头恶犬上前,一冲一冲地往前扑着,看起来极为凶神恶煞。楚遗风瞧着几只狗着实有趣,他楚少爷又是个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人,摸着下巴盯着那几只恶犬琢磨了半天,忽然弯下腰冲着几只狗一呲牙,扯开嗓子一通嗷嗷嗷嗷狂吠。

别说人,狗都让他吓愣了。

萧疏寒向来平淡无波温和有礼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皲裂,微弱的冒出一点嫌弃。

“……你做什么?”

“啊,我跟这几只狗讲讲道理,怕他们听不懂,就拿狗语训的。”

“那你训了什么?”

“狗语我哪听得懂。”

您可真讲理,在场的人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句话,碍于怕这位疯起来真有什么咬人的举动,敢怒不敢言。

萧疏寒叹了口气,扶着怀里一边笑一边疼脸都皱成一团的锦绣,极力想假装自己和楚遗风不熟。锦绣扯了扯他的衣角,秀气的脸上浮现一个乖巧温顺的笑容

“公子去帮他吧,我没事的。”

萧疏寒略一点头,让他靠在墙边,自己则走到楚遗风身边,略一沉吟慢慢出声

“我与楚兄还有事,白娘若放人,我便掏钱,白娘若是不愿放人,那萧某便得罪了。“

楚遗风抱着吃白食的心思已经准备好要打出去了,结果财大气粗的萧疏寒一发话,楚遗风尴尬地一咧嘴耸了耸肩,感觉自己像个小白脸。

“公子有心给锦绣赎身也不是不可以,三十万两我便放人。”

“多谢白娘抬举,锦绣在您心里还值三十万两,那当初王掌柜五十两买我喊一声‘奴家’,一百两买我说一句‘锦绣愿给你生孩子’的时候,您怎么不想想我还值三十万两?“

萧疏寒和楚遗风同时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扶着墙站起来的锦绣,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两人退回廊下想扶住他,但锦绣却推开了两人,自己稳住身形强立在原地,隔着一群人和狗跟白娘对视着,白娘蔑笑一声,手中的帕子一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

“锦绣,你是我养大的,我对你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栽培之情,养你我费那么多心思,花的银子像流水一般,现在你我要恩断义绝,我自然是要……”

“住口!你养我是为了让我当做那些客人的玩物,你育我只教我如何讨好谄媚,你栽培我…栽培二字你也说得出口,我从小便被你养成了不男不女的玩意,你若是真的有恩有情,又岂会连我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气血翻涌逼出了锦绣的内伤,他唇口边满是血迹,又滚落在了艳红的嫁衣上,夜深了看不清那些肮脏,只有他唇上身上的红色愈发妖异夺目。

“锦绣啊,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你看阁里那么多人,刚刚拧过来的时候谁不是难受的,你这从小便不知道当男人的滋味是我疼你,不想让你难受,从小便是个女的,你从里到外都是白娘当成姑娘养的,即便是多了男人的那东西,你心里觉得是不就是了吗?”

“那是你!是你觉得我是!我不是!我是个男人!”

“呸。”白娘脆生生的啐了一口,嘲弄的扬高了声调,“你别往脸上贴金了,哪个男人会穿红戴绿涂脂抹粉,哪个男人会对绫罗绸缎如数家珍,哪个男人会扭腰摆臀软若无骨,哪个男人会和你一样伺候男人,你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啊?不要脸的小贱货,你都让人八抬大轿娶进门了还敢说你是男的?荒唐不荒唐?知道什么是嫁人吗?嫁人作妇,什么是妇?女人!你就是个女人!”

锦绣一口血涌出来,手指紧紧攥住身上的嫁衣,离得近的萧疏寒甚至都看到了他眼里快要燃烧的怒火,忽然轻叹了一声,伸手去掰开了锦绣捏在胸口的手,声音轻缓温和

“你枉顾人伦,诛杀天性,伤人尊严在先,如今又端的好一副恩人的腔调,不思悔改。若我今日留你,便是祸害了这雅阁中的那些未出世未成人的孩子。”

“见过泼妇没见过你这种,祸害了锦绣还敢自称恩人,要不要脸?”

见萧疏寒都起了杀心,楚遗风冷笑一声拔剑便刺,到这地步了要是还给钱,他楚遗风就把萧疏寒的剑匣吞了。萧疏寒把锦绣扶到一边安顿好,也便加入了战局,剑气冲天而起,凛冽剑意和萧疏寒本人只有冷峻一点相似,夹携着料峭寒风放倒数人。楚遗风则更倾向于”擒贼先擒王“,他不打女人的原则只适用于长得好看的美人,像是白娘这种污了心的东西,他半点也没有把她当成女人待得意思,长剑架喉把人逼在了墙上,原本不笑都带三分风流的眼睛这会儿盈满杀意,只盯着白娘的眼睛,慢慢弯起了一点似笑非笑地弧度

“下辈子别遇见我。”

剑锋一闪,白娘便瞪着眼缓缓倒了下去,楚遗风一甩剑收归入鞘,清了清嗓子大喝了声住手。萧疏寒瞥了他一眼跳出战圈回到了垂着头的锦绣身边,院中刚刚闯进来的大汉只剩了两人还完好的立在院中,见萧疏寒和楚遗风收手,又见白娘倒在地上,噗通跪倒在地直呼饶命。楚遗风没管这些,只是走到了萧疏寒身边准备架起锦绣走人,结果锦绣却推开了两人的手,慢慢抬起头,漏出了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劳烦二位公子今日折腾一晚,白娘已死,锦绣也算得大仇得报。洛…洛镖头是个好人,该儿孙绕膝,不当是为我这种人折了福祉。他能有心救我我已是感恩,锦绣无以为报,便求二位转告洛镖头我死了吧。锦绣想留在这雅阁里,白娘死了,总要有人照顾后院里这群无辜的婴孩。”

萧疏寒不擅长劝人,又被楚遗风拉住,他看楚遗风摇头示意便没出声,听着楚遗风应下锦绣所言便同锦绣道了别,纵身离开了这处院落。

“你为何答应他。”

“人家都求你了,就算去你们武当拜神还是图的有求必应呢,他既然要留着就留下吧。”

“可是毕竟不……”

“哎,疏寒,你知道人世间跟你们想修的天道有什么区别吗?”

萧疏寒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等楚遗风继续说

“天道讲究一个大道轮回,万物有道。可是人世间很多事情是没道理的,情之所钟没道理,悲欢离合没道理,缘尽缘散没道理,就连男欢女爱都是没道理的。这样跟你说你肯定也不懂,见了洛镖头你就明白了。”

萧疏寒默不作声地跟上楚遗风,两个人也没有回落脚的客栈直奔“威风镖局”。

见到了洛镖头,萧疏寒头一次仔细打量旁人,急匆匆迎上来的洛镖头身材魁梧,脸上除了有些急切之意之外也没什么病态。他甫一看到楚遗风便连称了两句贤弟,楚遗风应了声引荐了萧疏寒一句,看洛镖头无心应和也就直入正题,把事情前前后后说道清楚。洛镖头一面听着脸色一面黯了下去,直到楚遗风说了那句“锦绣让我转告你他死了”脸色才又重新转好一些,端了茶碗急饮几口,仿佛按下去心里的什么想法,才又叹了口气

“二位见笑,如此劳烦二位我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有任何事需要我只管开口。”

萧疏寒看楚遗风唇角挂着一点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中的趣事,他恍惚间好像知道楚遗风是在笑他们两人还在“雅阁”时楚遗风说的话,却还是不懂楚遗风在笑什么。楚遗风似乎也注意到了萧疏寒的不解,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略一思忖忽然道

“洛大哥莫要伤心,若是在意嫂夫人……”

洛镖头浑身一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却先下意识连连摆手,等回过神来才苦笑了下

“贤弟莫要打趣我了,这样的出身还是个男的,我……”

“你不是心悦他吗?”

萧疏寒突兀开口,洛镖头的视线自然转到了他身上,在他和楚遗风之间来回逡巡了一会儿,眼中流露出来了一点萧疏寒看不懂的深意

“我并没有多心悦于他,看他长得好看,动了心思而已。后来求贤弟去救他也是想着若是个良家子,长得这模样也能有些旖旎心思。不过知道他这般身份我是不敢再碰,当他死了也好。别怪我薄情,一见钟情,钟的可不就是张脸,不像你们……”

楚遗风突兀出声打断了他

“既然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且慢,还有一事要求二位。此事怎么说来都是丢人现眼的事,我识人不清娶了……唉,总之就算我老洛拉着脸求二位一个誓言……”

“我们两个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如有半点风声从我二人嘴里漏出去,天打雷劈。”

楚遗风见洛镖头的颜色还往萧疏寒脸上游弋,稍稍侧身挡住,似笑非笑地牵住了萧疏寒的手

“我与他是一般意思。”

说完便拉着萧疏寒离开了,走出有半里路才施施然开口

“以后你大概也是要做神仙的人,有人去拜你便是有求于你。我不是神仙,不用拜我便有人有求于我。咱们两个的区别就是,求你的人是求神,求的是做不到想得到的事情;求我的人知道我是人,求的便是人间的鸡毛蒜皮。所以你的道理和神通收起来,也不要搬出你那些天道人伦去教训,人世间的事情讲究的是一个情字,锦绣求你我是为情,洛镖头求你我也是情,二人一个有恩必报,一个自私自利,却也殊途同归,只为断情。”

萧疏寒安静地看着他,偏头想了想,他思索着楚遗风的话和今日见到的种种。锦绣求他是为了情,洛镖头求他是为了声名,过往也不是没有求过他的人,思之念之即便是称他为神,也只有今日与锦绣和洛镖头之事称得上“有求必应”。

有所求一事百转千回,几乎要让萧疏寒分不清人和神,究竟谁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那一方。

萧疏寒盯着楚遗风有些迷惘,但是他看出楚遗风看他的眼神与锦绣和洛镖头看他有些相似还有些不同,他不懂便问,心中像是通了一窍一般,于茫茫天道中窥见一丝从未瞥见的天机

“那你想跟我求什么?”

楚遗风一直注视着他没打断他的思索,听他问话也只是一笑摇了摇头

“我确实也有所求,不过已经得到了,不需要你应。”

“是什么?“

“你的七情六欲。”

萧疏寒眼瞳放大了一瞬,他心中通了的一点又被强行打开一些,混沌间萧疏寒下意识矢口否认,楚遗风止住他的话头,笑眯眯捏着他的手蜷在手心里握紧

“前夜你我把酒言欢,结友为情;今日楼中你听那起子龌蹉事,怜悯之情;营救锦绣,道义之情;你气折腾锦绣的白娘富贾,怜锦绣身世可怜,哀锦绣痴情错付。你自己不晓得我却看得到。我知道你们武当人要得道便要断舍,但是至善无情,先要知道何为情,否则你也不会体会到大道要舍去的是什么。人生而涕便是有情的人,不历经七情六欲何谈断舍。疏寒,我倾心于你,自然叫做有求于你,但是我并无阻你得道的想法,自然不须回应,只是总该在你成仙之前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情为何物,我今日看见了知道了,已有回应。“

萧疏寒彻底愣住,都忘记把手抽回来,只是怔在原地呆滞地被楚遗风扣着手腕吻上唇,搜刮了他口中的每一寸气息,让他里里外外透不过气来才被放开。

“我也有想要你回应的事,只是你还不懂而已。”

“求人和求神不一样,萧疏寒你是我的人,不是神,即便是求不得,我也不至于怨你。”

楚遗风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几声,凝望着萧疏寒的眼神种揉进了一些萧疏寒读不太懂的东西,萧疏寒抚摸着自己有些微疼的唇蓦地笑了出来

“我不懂你要跟我求什么,自然也无法应什么。不过与你结识甚是幸哉,此乃师父赠我的洞箫,名为‘卧云’,师父说我曲中无情不成曲,如你所言,师父也说我不识情,离大道还差一步。今日总算得悟天机,此物赠情,疏寒谢你。“

“榆木疙瘩,我与你讲情为何物,你跟我讲天道修仙,不解风情。唉,让你气死我算了,这萧我便便当作你的定情之物吧。”

“何为定情之物?”

“额,就是……”

被萧疏寒天道悟道气的不想搭理他的楚遗风本想编个瞎话混过去,可这会儿不知道是萧疏寒脸上的笑意太过灼目还是自己讲情讲的太多为情所迷,心中所思竟然脱口而出

“定当钟情,以此为证。”

 

萧疏寒站在如今的“雅阁”前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这地方依旧热闹的紧,门前车水马龙,悠远的笙竹之声靡靡, 萧疏寒依旧看不懂这里进出的人脸上那种对他来说十分诡异的笑意,他绕开了前门,从当初救出锦绣离开的那个后门叩了门,开门的是个小童,看起来和萧居棠差不多的年纪,眨着眼睛问萧疏寒有何贵干。

“蔽姓萧,我找锦绣,小友通传说是故友来访便是。”

小童喏喏的学了一句,刚要合门去传话,却忽然惊呼了一声阁主。门被猛然拉开,眼前站了个萧疏寒极为眼熟的人,萧疏寒想了想试探的问道

“你是锦绣?”

来人身着鹤青长衫,面色温和略带笑意,躬身一躬到底才抬起头称是。

“我猜便是故人,此处已是我独居之所,后门几乎无人知晓,便是只有萧公子与楚公子才知道此处了。”

“冒昧来访实在愧疚,只是我久未返回金陵,一些急事,只能打扰了。”

“公子救命之恩我惦念多年,当年索求良多未曾报答一二,公子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锦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锦绣一边说一边往萧疏寒身后瞧着,萧疏寒猜到他在看谁,微微一敛眸光轻咳了声

“只我一人孤身前来,并无他人。”

锦绣愣了愣,面上表情顿时复杂了起来,萧疏寒只看出了一点类似惋惜的情绪,忽然福至心灵的笑了下

“我二人并无矛盾,只是楚兄早已不在人世而已。”

锦绣听闻脸上更尴尬了些,一面迎萧疏寒进门一面貌似在纠结提与不提,萧疏寒虽然还是不通人事,但基本的一些人情世故也是被楚遗风硬灌了一些,瞧出了锦绣那一点好奇的心思。萧疏寒既好笑又无奈,他有些明白楚遗风的那通“求神求人”的歪理,锦绣依旧只知他是当年的救命恩人,拿他做个凡人,拿来求他的不过是些关乎柴米油盐人间喜乐的凡事,像是对东家常李家短的好奇心,像是有恩必报的自我成全。

求神不得看着别人富贵荣华便会怨神,求人不得知道那人和自己一样无法神通广大,反而却有物以类聚的窃喜。

有所求,确实是一件难以揣摩的事,怪不得是人才有的七情六欲。

想到这里,萧疏寒愈发怀念起楚遗风赠与他的这一点点带着人味的“有所求”,想念与楚遗风在一起时,所有人把他当作人看的寻常时光。

“初次见到公子时,公子虽说寡淡一些,但是言行举止称得上是世无双的侠少。数年过去,再见公子,我容颜已老,公子却如初见时并无分别,除了一头白发之外,简直……”

“简直不像是凡人是吗?”

“嗯,冒犯公子。”

“无妨,你不是第一个如此说的人。是不是还想说我看不出悲喜,没有情绪,比初见时更加无趣?”

萧疏寒难得和人玩笑,锦绣也非常给面子的笑了出来,甚至还打趣起了萧疏寒

“若是楚公子知道,怕是要心疼死了。萧公子这么多年没有来,今日突然上门,怕是有什么急事吧,不妨说来听听。”

萧疏寒没有客气,他也算是第一次于人有所求,是个极为新鲜的体验。不过萧疏寒怕不是个十分会讲故事的人,略去金顶初见的前因,只说是结交的朋友,然后细细说了那村子的情况,锦绣先前还听的算是认真,可是萧疏寒发现自己越讲,锦绣的眼神表情越发黯淡下去,直到最后锦绣还苦笑了一下,端着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仿佛才有力气讲话

“公子与我和洛镖头也算是真的有缘了……”

萧疏寒被他眉头没尾的话弄得有些疑惑,但见锦绣这般模样也不好突兀去问,只是沉默着等锦绣自己疏缓过来再次开口

“你打听的事情我也知晓一二,雅阁这种地方三教九流四通八达,这事儿也不算小事。几日前有两名差役在我这儿作乐时提及,说洗劫那村子的是马匪,被洗劫的是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庄。原本再大的官也不愿意惹亡命徒,可偏偏这村子里还住了威风镖局大千金和与她私奔了十数年的夫君。”

“难不成……”

“公子大约也是猜到了,我说的大千金便是洛镖头娶了威风镖局老大女儿生的独女,公子结识的这对夫妻怕就是这二人。如今大千金家破人亡,洛镖头的外孙死在马匪手上,洛镖头已经下了江湖追杀令,谁能拿下那群马匪,便能分得洛镖头半数家产。”

萧疏寒听着忍不住也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算是缘分还是天数。锦绣平复了一下心思,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哀伤

“洛镖头的半数家产再吸引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见钱眼开。这事传的泛泛,估计是让马匪听闻了,前几日洛镖头家便遭了殃。马匪洗劫了他家,几乎让他家财散尽,虽然家里无人伤亡,但是洛镖头被气的一病不起……”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有小厮通报,锦绣让那孩子进来,小童走过来凑在锦绣耳边嘀嘀咕咕一阵,萧疏寒只看得锦绣脸上一阵恍惚,下意识一伸手接住了从锦绣手里落下来的杯子

“萧公子,洛镖头走了。”

锦绣声音低的像是喃喃自语,萧疏寒也没有安慰人的经历,只念了一句节哀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锦绣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揉搓着手指神色还是恍然的

“我没有休书,是不是还是未亡人,我想去替他扶棺,可是我这样的身份……萧公子,求你去替我看看他行吗,我…”

时隔那么多年,锦绣为了同一个人又在萧疏寒眼前落下泪来,为了同一个人对他有所求,情之一字难解,萧疏寒几乎开始头疼起来,脑子里辗转回旋着楚遗风说给他的话

“天道与人间的区别是什么?”

“解七情六欲你才方修正道。”

“疏寒你这算不算作弊,圣人得道是舍小情,你是根本就不懂,不懂自然像圣人一样无欲无求。”

“疏寒,我想求你的七情六欲,对我,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不懂,这样我便不担心你不是为我。”

“疏寒,我情衷于你,情衷懂吗?”

……

“公子!萧公子!你……”

萧疏寒怔怔地回过神,锦绣红透的双眼就在他眼前,连带着他的脸上都湿润起来。萧疏寒自己时隔这么多年忽然开始剧烈地思念起楚遗风,连带着波澜不惊的道行都崩塌起来。锦绣看着他竟然又哭又笑起来,念着可怜人三个字伏在萧疏寒膝上。萧疏寒挺直腰背坐的稳稳当当,任凭脸上越来越湿润,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他终于明白有所求的希冀,也不得不接受了当年楚遗风对他求而不得的感觉。

萧疏寒修道,楚遗风便说他未成大道。如今看来,当年说着情衷于他却心甘求而不得的楚遗风才是真的得道。

无所谓求不求,我自在逍遥,天道人间能奈我何。

萧疏寒终于抛弃了最后一点残存的情欲,顿悟红尘。

 

金顶的云海大观过去了数月,萧疏寒也该出关了。再见徒儿们时,第一个发觉师父有变的依旧是郑居和,他看了萧疏寒许久,忽然郑重一礼

“师父天道大成。”

萧疏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慢慢点了点头。他招了招手让萧居棠上前,手拂过萧聚棠尚还有些柔软的头发,声音平淡无澜

“道即万物,万物有道,自在尔等心中。道要存大善,上善若水,却未曾让你们断情绝爱。善,大善,红尘与天道,何处不能悟道。我曾因不解情爱,不存爱欲,因不懂而不需断,巧悟天道,却终不解深意,如今因事顿悟,才知过往种种窃得天机,望诸弟子莫要学我妄图巧得机缘,每个人红尘中来,便要到红尘中去,懂七情六欲才能断其根源,得道大悟。尔等今日若能解我意,便是与道门结缘了。”

众弟子山呼称是,萧疏寒远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邱居新,略一颔首便看着邱居新跃出山门。众人散去后,郑居和站在萧疏寒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

“师父,多年前我曾偶然看到师父在闭关时离开后山,猜测师父是为修行去云游,便未曾打扰,一直不曾禀报师父,还请师父恕罪。”

“无妨,多谢你的成全。”

郑居和连称不敢,略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师父可是去了金陵?”

“是。”

“为了修行?”

“访故人而已。”

郑居和没再问,他看着萧疏寒回来之后比之前有些不一样的神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往常看萧疏寒,觉得萧疏寒冷静、无悲无喜,就如同那些陈列在殿中金石所筑的人偶,不似凡人;而这次回来的萧疏寒,虽然还是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却从眼神开始便透出了红尘已了的大彻大悟。所有人都说萧疏寒早已得道,只差飞升,而近日郑居和才第一次感受到了萧疏寒即将远去成仙的惶恐。

郑居和一面平复心境一面嘲笑自己果然还是未能悟道,抬头想请萧疏寒指点迷津时却发现萧疏寒的目光凝在了一对正在叩拜的夫妻身上。那对夫妻他见过,萧疏寒闭关之前来捐过香火,求了个平安符,留在善德簿上的字也简单的普通

——风调雨顺,平安和睦

那对夫妻直起身时也看到了萧疏寒,远远拜了下便转身离去了。萧疏寒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目送夫妻二人远去,郑居和没敢打扰,一直陪萧疏寒站到了圆月升起,在金顶上洒下了一片清晖。

“居和你心中似有不解。”

“徒儿惭愧,入了迷障,请师父指点。”

“我今日讲给你们七情六欲,却不适应于你。你与我有相似之处,虽然你我性情不同,看似更温和,却是个真真正正的无情无欲,若说有人如我一般能窃得天道,那必然是你但居和,不悟七情,不沾六欲,确实不用断情绝爱那么痛苦,但是你悟道时便永远不会知晓如何开悟七情六欲。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看你机缘,道究其根本在心,心灵神会,自得万物。我这样说你可能解一二?”

郑居和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师父说的我半句也不明白,徒儿只是觉得师父这次回来像是看破天道,想问师父经历了什么。以后若遇到相同的事,也能知如何开悟。”

萧疏寒看了他一眼,忽然用手中拂尘拂过郑居和的头顶,轻轻念了一句

“有所求,无需应,天地自在,万物于心。”

郑居和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轻笑一声,退了下去。

 

凡人深陷红尘俗世,一羡钱财富贵,二羡长生不老,来到金顶望见萧疏寒,就期盼着神仙听闻看到他们的虔诚,便能有求必应。不过所有的人心中都明白求人不如求己,不得钱财富贵,便去自己挣来粗茶淡饭;不得长生不老,便求医问药,只想平安一生。求神拜佛多数都是念想,真的有所求,那不归神仙管的七情六欲只能有求于人。

——求爱头恩爱老,求儿女膝前饶,求今日殿前高中,求他人勿挡自己前程。

求些不能求神的事,求些神仙不懂的情情爱爱,求而不得,变成痴怨,终不能得道。

有所求之事,有所求之爱,有所求之人,终而不得,深陷魔障,终不能得道。

“我亦有所求之事,只是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如此便罢了。”

“天地乾坤,唯心自在,当忘则忘,忘不了便随他去,万事如白驹过隙,如醉里乾坤,当醉则醉便是。”

“我亦有所求,亦有回应,红尘事了,自此彻悟。”

 

长生,得道,羽化而登仙——不过是有求无需应,心自天成。


————————————————

顺便预告

明天大概会更番外和靖苏,不是风华正茂就是万语千言,看我今天写完哪个吧

是的你没有看错,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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