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处出生随意,急流水上不流

【靖苏】妄生

#不及来世#

#妄为一生#

#靖苏双视角合文#

#梅长苏篇#

萧景琰篇走:https://bearwritesth.lofter.com/post/1d821bb1_8e84f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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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踏上奈何桥那一刻,梅长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他茫然了一刻,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身边同行的魂魄拦住了他,问他要到哪去。梅长苏的神色明暗不定,踌躇了一下才轻轻地回答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去。

“你疯啦,阴差大人说会魂飞魄散的!”

梅长苏挣开了他,走了几步停在了奈何桥前,那里站着送他们上桥的阴差,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阴差直勾勾地盯着他,死寂的眼睛中透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对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投胎去吧,投胎去吧。梅长苏慢慢走下了奈何桥,和阴差擦肩而过,他先是走着,然后大步大步的跑了起来,他越过了与他逆向相行的寥寥亡魂,穿过了血红颜色的曼珠花海,停在了人鬼殊途的那一道界限。他并不是有所犹豫,只是阴森的地府边界前伫立了一个影子,梅长苏认出来了,那是判官。

“人鬼殊途,念你善恶功劳簿上一片清明,回去投胎吧。”

“有人在叫我。”

判官鬼气森然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几分困惑和凌厉,他站在梅长苏三尺之外的阴暗处,梅长苏看不清晰,只是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有人在叫我回去。”

“你跨出去,就是不可恕的罪过,魂飞魄散值得吗?”

梅长苏静默了下来,良久才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判官面无表情的让开了路,梅长苏轻声道了声谢就跨了过去,魂返人世间。判官在梅长苏身后忽然喃喃了一句话,然后就静默的看着他消失在地府无边的黑暗里,幽然的叹了声气。

梅长苏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循着那道越来越悲怆无望的呼喊,疾步飞奔着,那道声音在他耳畔徐徐的萦绕着,像是带着千言万语道不出来的苦涩,让他丝毫不敢停留。

熟悉陌生的地方却有再熟悉不过的人。虽然已经不需要喘气,但是梅长苏仍然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站在林家祠堂门前,看着门里的人,恍如隔世一般。他再次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痴痴念着他的名字的那个人身边,和他并肩站在自己的牌位前,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了那人手边锋芒的刀刃上徐徐淌着的血液,他看到了那人面前滚落着同样鲜血的圆润硕大的珍珠,他还看到了那个人衣襟前斑驳的黯色和躺在桌案上破旧不堪的竹简古卷。那个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和他来时听到的呼唤声一般,苦涩无望,却一直一直的唤着,字字啼血,不肯停歇。

梅长苏把手抚在了那人惨白的侧脸上,然后眼看着自己穿身而过得手,忽然颤抖着大笑起来,桌案上唯一的烛火微微颤动着,除了破窗穿隙而入的寒风之外,再无任何反应。他就这样陪着这个傻子,一直站在那里用只有他能听到声音回应着

“我回来了,景琰。”

直到蜡烛熄灭,黑暗里传来一声沉闷地倒地的声音,梅长苏猛地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跨出地府那一瞬间,判官口中传来的微弱的喃喃

“他看不到的,没有用……”

相见何如不见,不见无所眷恋。

 

梅长苏再次回到了阴冷的地府中,他站在忘川前,隔岸无望无际的曼珠花海映出一片殷红的赤色,汨汨流淌着的忘川河水卷携着不知多少人的前世消逝在地府的尽头。判官在他身旁站着,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森然样子,拿着判官笔在善恶功劳簿徐徐的勾画着。

“他是百十年来第一个做到的,祭祀完成了,你也回去了。”

“傻子。”

“傻子们。”

判官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般没有任何波澜,可是梅长苏不知怎么得却笑了起来,在红艳艳的颜色里映着他苍白的脸,映出了几分的血色。判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又翻过了一页

“你在功劳薄上一片清明,从这穿过去,你还能做个地府里的游魂,过不去那便是你的命了。”

梅长苏终于睁开了眼,眼中带着一片沉沉的暗色,他的目光越过了茫茫的彼岸花海,忽然开口问了判官一句

“走过去的时候都有什么?”

“什么惨就有什么,想什么便有什么。”

梅长苏又笑了,还是轻轻道了声谢,猛然一步跨入了忘川河水中。忘川水忽然卷起了大片大片的急流,平静无纹的河水自远处滚滚而来。梅长苏周身的冷意刺骨生寒,让他想起了梅岭万丈的冰霜积雪。他每跨出一步,忘川河水就如同洪流一般,拍击这骇浪之上唯一的孤舟。

河水携卷着无数的记忆向他涌来,似乎每一寸都是削皮断骨的利刃,他妄图站在河水中,却一个不留神跌进了无限的冰冷之中。梅长苏呛了一口,就开始沉沉的往下坠着,河水从暗浊到清亮,梅长苏迷惘着,忽然就听到了有许多的人在喊他。一声声,一句句,一段段,梅长苏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发出了难捱的泣音,苦涩冰冷的忘川河水只一瞬间就尽数倒灌进他的口中

 

“小殊,快回来…”

那是太奶奶的声音,慈祥哀婉,老人披发赤脚拄着拐杖站在金殿前,哀哀的恸哭着恳求着,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只求把他这个不孝曾外孙的名字从赤焰逆案主犯的名单上抹去。可老人直到离世那天,枯槁的手指中也只剩下了写着他和母亲名字的锦绢,老泪纵横。

“小殊…林燮…”

那是母亲的喊声,长剑吻颈血溅长空,母亲一生傲骨,即使在逆案之后仍不改贞烈,不求同生只求共死。那一柄长剑铿锵落地,晋阳长公主一生明烈淹没于血污之中,那双透亮的眼睛中倒映着难舍的痛苦,翕动的唇直到最后一刻都是林燮和林殊沾了血的名。

梅长苏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冰冷的苦涩浸透,他的灵台早就已经不再清醒,竟皆是晋阳长公主和太皇太后两张或哀或痛的容颜,伴随着冷冽的河水揉拧着梅长苏不堪重负的理智。

 

“小殊,活下去,为了赤焰军!”

林帅的声音忽然呼啸而来,伴随着他被烈焰灼烧变形的脸,轰鸣在梅长苏的脑中。梅长苏倏地清醒过来,猛的抻开蜷缩在一起想要取暖的肩背梁骨。忘川突兀的平静下来,他挣扎着站起身,有些莫名的回望了另一岸的判官,判官仍然事不关己一样低头在功劳薄上勾画着,梅长苏回过头,自己已然站在了忘川中间,汨汨的河水穿身而过,刚刚的汹涌好像是他的错觉。梅长苏抹了一把脸,平复着回归的神智,继续往对岸走着。一步一步,离那片火一般燃烧着的曼珠越来越近,他也不知道现在心中是什么样的名状,只是下意识地抬脚跨步。他直直的盯着那片花海中的一朵,冥冥中竟痴迷起来,连脚下的路也顾不得踩稳,竟跌跌撞撞起来。

地府的鬼花,蕴含着亡寂的诱惑,引诱着甘于沉寂的灵魂。

梅长苏的眼前有大片大片盛开的红梅,或成簇或成枝,夜色里的梅花下放着镂空的石灯,映照在融留的积雪上,反射出点点的荧光。梅长苏茫然地看着梅花里穿梭着的少年们,还有石凳上坐着的面色温和的另一些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少年们却嘻嘻哈哈的嬉闹着从他身边穿过,笑声渐渐被淹没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坐着的人也轻笑着起来,轻声细语的聊着,恍若没有他这个人一般从他身边走过去。梅长苏怔怔地看着,无意间随着他们的方向转过身,却忽然发现自己也被拢在了暗香幽微的梅林之中,他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梅林某处传来了几声细微的笑声,梅长苏一阵愣怔,那个笑声里带了几声似有若无的呼唤,重叠在了他归去的祠堂里,唤着他往那个地方走去

“小殊,小殊过来,小殊快点。”

梅长苏无意识的启唇想要回应,一张嘴就又是忘川河水冰冷的苦涩,梅长苏回过了神,一瞬之间周围梅花败落,积雪消融,只剩下已没过他唇鼻的湍急流水,一口口的倒灌进他的魂灵里。梅长苏扯着唇角笑开,岸上的判官似有察觉一般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梅长苏竭力转过身,身后那片灼灼开着的彼岸花不知何时化为乌有,目之所及都是忘川暗浊的河水,他闭上眼却又是那一片幽静的梅林,花朵成簇,积雪成片。祁王,晋阳长公主和王妃嫂嫂温柔安静的在梅树下坐着,身边是景琰幼时的笑颜,拉着他的手往梅林深处走着,他也学景琰大大地笑开,暗香幽微的冷冽肆意包裹着他,侵吞着他,忘川最终沦为一片沉寂。

 

判官站在这边的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梅长苏的魂魄消失在彼岸花与忘川交界的缝隙。忘川汨汨地流淌着,在他眼中毫无涟漪。他拿着判官笔,翻开了生死簿的下一页,随手一勾,林殊二字就和梅长苏一同消失在了忘川里。他看着这一页上唯留的三个字,破天荒地挂上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判官笔在那三个字上打了个圈,停在了最后一笔那里。判官像似犹豫了一下,忽然转笔一勾,那三个字也蓦然消失在了生死簿里。判官合书收笔,消失在了原地

余下的三十三年里,这里仍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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