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处出生随意,急流水上不流

【靖苏】贺新郎

#佛系皇后#

#迟到的元宵节快乐#

年后复印开朝,忙活了几天,萧景琰大概每日都只睡两三个时辰,积攒下来的政事三五日便处理了多半。太后惦记皇帝的身体,找了个由头说是大皇子年纪不小了,趁正月喜庆,不如议一议婚事。找了个晴好的日子把萧景琰从养居殿里拉出来,在芳琼苑里摆了个不大的家宴。

萧景琰到的时候大概扫了一眼太后宴的家客,就免了礼数叫他们随意,来的都是近人,萧景琰不想在他们跟前也拘束着。

太后皇后自不必说,纪王爷和言侯正在小声谈论着最近的盐路。大皇子萧歆和三皇子在一边,陪着柳阁老站着看列战英和庭生比划手脚,蒙挚高声笑着和沈追蔡荃两位大人说些粮草的事情。萧景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沁了些和善,过去坐在太后身边,听她和皇后念叨世家门楣里与大皇子适龄的女子。

“哀家倒是听说路侍郎家的小女儿才绝金陵城,不知道长得是不是也和诗书一般惊艳。“

“臣妾也不知道,母后若是想看看,哪日办个赏花会,把女孩子叫进来都看看?”

“景琰,你觉得呢?”

忽然被点名的萧景琰愣了下,随口接了句都好,眼神也跟着太后看向了园子里的大皇子。萧歆从小性格稳重敦厚,除了庭生进宫少见他笑的这么爽朗直白,看起来和他的年纪终于相仿了一些。

原本零散站着谈笑的诸位大臣皇贵陆陆续续也落了座,围在一起了不免就把事情转到了正题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大皇子。

“殿下可得好好放眼挑,那么多好姑娘家别挑花了眼。”

萧景琰向来少话,只是有趣似得瞧萧歆窘迫的低着头喝水,求饶的眼神时不时地瞥一瞥在他身边落座的庭生,庭生从小疼爱萧歆,自然帮他解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让殿下怎么做主,太后奶奶和皇后娘娘好好帮殿下看看才是。”

“庭生说的是,只是怎么不提让你父皇帮忙?”

”朕哪里有那个眼力,还是劳母后费心吧。老大向来温厚,找个性情沉稳别沉闷,最好活泛一点,别只闷读诗书的,能跟他说得上话谈得来的就好,最好大上一些经过事的,平日替他……“

萧景琰随口闲说着,越说越觉得气氛不太对,往萧歆那儿看了一眼,从脸红到脖子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三皇子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上也开始泛红。庭生仿佛也有点不对劲儿,低着头在摸鼻子。

小辈儿和长辈之间总是有些沟壑的,萧景琰围着蒙挚言侯列战英看了一圈,目光又兜回到太后这儿,所有人对小辈儿那边诡异的气氛都是一头雾水。萧景琰不觉蹙了眉头,只好点名三皇子让他回话。

三皇子平日里倒是个性子活泼的,站起来赶忙拱手

“父皇让回话儿臣不敢不回,只是您得赦儿臣无罪,那儿臣就说……”

“有话就说,家宴闲谈,有什么怪不怪罪。”

“哦…父皇,您看您说一边说自己没眼力,一边要给儿臣未来的大嫂定门槛,先得大几岁,性情嘛既得沉稳还得活泼些,懂诗书还不能只懂诗书,最好得像霓凰姑姑一样会点功夫,还得历练过…这您还说都好,就这些条件,满金陵城去找,您干脆让大哥把庭生哥哥迎进门算了,能文能武性情稳重,还通情达理知根知底呢。”

三皇子快人快语,满堂哗笑,连平日里最严肃不过的蔡荃都一面说着荒唐又忍不住乐出声。蒙挚拍着案几笑到前仰后合,快把那桌子都捶塌了。三皇子挠着后脑勺站在原地傻乐,被忍不住站起来的庭生在额头上来了一记,大皇子被手里的茶呛了个颠三倒四,一边想说父皇莫怪罪一边咳的昏天黑地。

萧景琰原本也被逗乐了,眉目舒展开指点着三皇子说你呀你呀。只是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皇后,却发现她虽然和太后一般被逗得掩唇而笑,眼神里却经不住露出了一些张皇担忧。

萧景琰不觉心念一动,轻咳几声把欢乐的场面先压了下来

“朕不收拾你,看你庭生哥哥怎么治你。”

庭生配合的瞪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连忙缩着肩膀告饶。萧歆神色过了会儿才恢复如常,家宴继续和和美美的吃下去,直到在场人人微醺,人困马乏。

除了萧景琰,或许还有皇后。

来到皇后这边的时候,门前只站了个皇后的贴身侍女,行了礼便退了下去。萧景琰进了门,皇后已经换了常服却没有要睡下的意思,她从来都是聪慧的,自然知道萧景琰定是要来与她详谈一番。

“老大……”

“陛下,臣妾今日冒昧一番,与陛下说说旧事,陛下可愿应允?”

“你说吧。”

皇后在萧景琰对面坐了下来,两个人掌了盏明灯,没什么情致,更像是多年老友最平常不过的相会。

“臣妾嫁进皇家之后跟陛下有过一次详谈,那时陛下还是太子,那时为着孝悌事,圆房之事暂且搁置。陛下半夜在臣妾门前绕了半天步子,最后还是臣妾开门把陛下叫进屋里的。”

“咳……”

皇后脸上露出些促狭的笑意,打趣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日言谈陛下与臣妾再没提过,臣妾自嫁给陛下之时就说过,臣妾是个世家女子,若说女儿心肠有是有,但也不是那么纯粹的女儿心肠。读诗书通礼仪,顺孝父母门楣,育教皇室后人,不似妻子,更像臣下。去读那些话本传奇,知晓些儿女情长事,没办法拿来说自己就心有情爱,虚妄至极;再加之臣妾读佛经,晓得因爱生怖,更添疏远。猜得到陛下心中所思所想所念之人,但也只是凭事揣测,不是因同感而知。“

“……我今日来。”

“陛下听臣妾说完。臣妾与陛下相伴这些年岁,虽没有夫妻之情,但却是把陛下当做家人挚友。陛下,当年臣妾是如何说的,今日亦是什么心思。臣妾有憾,今生不识儿女情长;陛下有憾,此生怕是求而不得。但是生在帝王家,得舍总不会是谈得到公正,无情怕才是长久之道。只是歆儿有罪,无情之地偏偏有幸识情,求陛下看在臣妾这些年来的辛苦,无论是何结果,拉歆儿一把。“

萧景琰静静听着皇后讲话,皇后也没有行大礼,面色也一如这些年来听他讲那些不能言说之事一般波澜不惊。良久萧景琰才轻轻说了句好,起身离开了皇后寝宫。

他慢慢走着,宫苑偌大,却不寂静。

鸟惊花叶梦,风声伴虫鸣。

众生除他,无事可愁。

萧景琰想起皇后提到的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女子打开门狡黠而平静地样子,怕是从那一刻起,两个人便达成了共识。

我心有所属,你不识情爱。

我心有所属——不得。

你不识情爱——一生。

便这样吧。

 
萧歆开府建衙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的初八,萧景琰无端遗憾了一下没找到由头偷溜出宫。来到萧歆寝殿时他果然还掌着灯,萧景琰踱着步子走近,却发现萧歆并没有在屋里,一个人披着大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盯着头顶的辰星放空,偶尔咳嗽几声,也没发觉萧景琰。

直到萧景琰走近。

萧歆被吓了一跳,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萧景琰扶了一把,没让他行完礼拉着他又坐在了原处。萧歆局促了一会儿,但是半晌萧景琰都没说话,这个父皇虽然严肃但从不严苛,谁家的父亲不是这个样子呢?萧歆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叫了一声父皇。

“你知道朕来做什么的吗?”

“…知道一些。”

“那就好,朕受你母后之托,还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像你母后一般聪明,朕便知道怎么说了。”

“儿臣惶恐。”

“别怕,不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然朕便在宗庙里见你了。”

萧歆扯着唇角笑了笑,静静地等着萧景琰的下文。

“庭生走之前跟朕说了会话,他说原本是跟你说好到你这里来的,是朕说太晚耽搁你休息,让他回府了,你不生气吧。“

萧景琰没什么表情,看着萧歆的眼神却是温和的,和往常看他们这些皇子的表情还有些不同,带了些类似怜惜和愧疚的情绪。萧歆摇了摇头,像是撑不住骨头一般蜷缩起来,头半埋在臂弯里。

这还是萧景琰头一次见到皇子这个样子,以前林殊被林帅打委屈了倒是经常这个样子,还得偷偷的,不然会被林帅骂“弯成吊脖子的绳像什么样子”。

“庭生哥哥和父皇说什么了吗?”

“嗯,说你,但是朕不能告诉你,不过他写了个字条让朕带给你,喏。”

薄薄地字条上面寥寥几个字,硬是把萧歆的眼圈给看红了,强抻着在父皇面前不愿意哭出来。萧景琰叹了口气,手抚上腰间挂着的那个荷包上,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解下来也递给了萧歆。

“你庭生哥哥有个恩师你知道的吧。”

萧歆捧着那个被硬塞过来的荷包一时僵硬只敢点头,他想起小时候父皇那次发大火,便是因为这个随身的荷包莫名不见,闹了好大一通才找到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內监处置了。萧景琰没管他继续往下说,声音莫名温柔了许多

“你们兄弟两个说了多少朕不知道,朕从头跟你讲但是你不能告诉你庭生哥哥你知道了。不然朕就罚你去跪太庙。”

萧景琰的故事从掖幽庭里那个被救出来的火柴棍一样的小孩开始讲,讲二三十年间萧庭生遇到的事情,讲了赤焰案,讲了两王相争,还讲了那个让人云里雾里摸不透看不清的苏先生。萧歆听得入迷,不觉攥着荷包暖的手心生热,偶尔还催促两句后来呢,惹得萧景琰发笑。

“…你庭生哥哥跟着他的苏先生去了北境,也给朕带了个纸条回来。我问他偷没偷看,他说偷看了。那今日就算扯平了,他的纸条朕也偷看了。”

萧歆手里的荷包被萧景琰拆开,两张被暖热的纸条都被摊开在了萧景琰手心里,一张泛黄发卷,还皱皱巴巴地,原本就虚力的字迹还晕开不少;另一张崭新崭新的,力透纸背,刚劲有力,除了字迹有些相似之外,像是半分联系也没有。

萧歆看着两张纸条,又抬头看着萧景琰,过了会儿才眨巴眨巴眼,头埋进了臂弯里不肯抬起来。萧景琰也不吵他,抬头看着天上的辰星,唇角的笑意舒展,像是一声喟叹。

——北境既定,何足生死,君若灵犀,与我同心;盛世将往,幸有良人,长苏有愧,林殊当憾

——承君恩,念师长,千千意,付沙场。盛世自当后人定,我心自有一心同。

萧歆的喜日子选了很久,最后礼部选了七八回日子萧景琰都说不好,最后还是庭生指了一个说听着还不错,他还能赶上喝杯喜酒。出了宫门礼部的大人对着庭生千恩万谢,把庭生吓得好几天绕着礼部的人走。

只是不太巧,原本计较好的事情还是变卦了,庭生只赶上了萧歆晋位东宫的喜酒,大婚时他就已经在往北境的路上了。

战马疾驰,一路风尘仆仆的庭生还惦记着下一个扎营的地方得给萧歆写封信,怎么着也得贺个喜。只是没等他抽过神,就听见后面呼天抢地喊他的声音,他勒住马就看见一个被颠的一口气不足半口气晃荡的羽林郎往他这儿来。

“……王,王爷。太……太子……”

“……我自己看就行。”

庭生叹了口气拽过来羽林郎手里的荷包,打开来也是一张薄薄的纸条。萧庭生愣了下,忽然冲着羽林郎伸手

“我的酒呢。”

“哦,哦,王爷给……”

朱漆的盒子里是一副白玉酒杯酒壶,半点多余的缀饰和杂质都无。庭生自己斟满一杯,对着如水的月光一饮而尽

——浊酒一杯,共愿盛世长久;明月当空,同照千里一心

“臣,萧庭生,恭贺太子殿下大婚,愿白头恩爱久,举案共齐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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